京剧《女起解》作为传统骨子老戏,历经百年舞台沉淀,始终以“情真、韵浓、技精”打动观众,而在当代京剧舞台上,程派青衣赵秀君的演绎,为这一经典注入了新的生命力,她以深厚的程派功底、细腻的人物塑造,让“苏三”的形象在当代观众心中愈发鲜活,成为传承与创新的典范。
《女起解》出自《玉堂春》一折,讲述了名妓苏三被诬陷谋害夫君,判死罪后解往太原复审的途中,与解差崇公道发生的故事,全剧以“唱”与“念”为核心,通过苏三的悲愤冤屈、对过往的追忆,以及对未来的迷茫,展现了封建社会底层女性的苦难命运,苏三作为青衣行当的典型角色,需兼具“唱、念、做、表”的综合能力,尤其对程派“以情带声、声情并茂”的表演要求极高——程派创始人程砚秋先生开创的“幽咽婉转、若断若续”唱腔,以及“含蓄内敛、深刻传神”的表演风格,让苏三这一角色成为检验演员功力的“试金石”。
赵秀君与《女起解》的缘分,始于她对程派艺术的执着追求,1959年出生于天津的她,自幼酷爱京剧,1976年考入天津市京剧团,后拜入程派名家李世济门下,系统学习程派表演艺术,李世济先生作为程派“新派”代表,注重传统与创新的平衡,这一理念深刻影响了赵秀君,她深知,《女起解》并非简单的“唱功戏”,而是要通过苏三的“起解”过程,让观众看到一个有血有肉、有悲有怨的活生生的人,她在演绎中既保留了程派唱腔的“脑后音”“擞音”等核心技巧,又融入了对人物内心的深度挖掘,形成了“醇厚中见细腻,悲怆中含坚韧”的独特风格。
在唱腔上,赵秀君的演绎堪称“字正腔圆,情透纸背”,以苏三的开场唱段“苏三离了洪洞县”为例,这段【西皮导板】【西皮原板】是全剧的“戏核”,也是程派青衣的“必修课”,赵秀君的演唱中,“洪洞县”的“洞”字运用程派特有的“脑后音”,声音沉郁而不失通透,既表现了苏三离乡的悲凉,又暗含对冤屈的不甘;而“将身来在大街前”的“前”字,通过“擞音”的细微处理,将苏三身陷囹圄、前路未卜的迷茫感层层递进,尤其是“苏三此去有话难讲”一句,她放慢节奏,以“气”带声,声音如泣如诉,仿佛让观众亲眼看到苏三欲言又止的委屈与无助,这种“以声塑情”的功力,源于她对程派“声随情动,情由心生”理念的深刻理解——唱腔不仅是技巧的展示,更是人物情感的延伸。
念白方面,赵秀君同样精准把握了苏三的身份与心境,全剧念白以“京白”与“韵白”结合,苏三作为山西大同人,念白需带一丝“晋韵”,但又要符合京剧的“湖广音”,赵秀君在“崇老伯他说是冤枉难辩”一段中,通过语速的快慢变化、语气的轻重起伏,将苏三从最初的哀求到最后的愤慨表现得淋漓尽致,冤枉难辩”四字,她先以低沉的韵白诉说,尾音微微上扬,既表现了对崇公道的信任,又暗含对不公命运的质问;而“过往的君子听我言”的“言”字,则突然提高音量,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,仿佛在向世人诉说自己的冤屈,这种“念白如戏”的处理,让苏三的形象从“符号化”走向“个性化”,让观众在语言的韵律中感受到人物内心的波澜。
身段与表演上,赵秀君同样细致入微,苏三作为“罪妇”,全程戴着“鱼枷”,动作幅度受限,但赵秀君通过眼神、水袖、台步的配合,将“枷锁”的束缚感与内心的挣扎完美融合,例如在“行路”一场中,她以“蹉步”表现长途跋涉的疲惫,水袖时而轻拂地面(表现尘土飞扬),时而紧贴胸前(表现委屈难言),而眼神始终低垂却又不时偷看崇公道,既表现了对解差的敬畏,又暗含对一丝生机的期盼,当唱到“洪洞县内无好人”时,她突然抬头,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,随即又低下头,以水袖掩面——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,将苏三“敢怒不敢言”的复杂心理刻画得入木三分,正如观众评价:“赵秀君的苏三,不是‘演’出来的,而是‘活’出来的——你能看到她的枷锁,更能感受到她枷锁下的灵魂。”
除了舞台表演,赵秀君对《女起解》的传承与创新同样功不可没,她深知,传统艺术要在当代焕发生机,必须“守正创新”,在保留程派核心技艺的基础上,她对唱腔节奏进行了微调,让年轻观众更易接受;在服装道具上,她建议改良苏三的囚服,使其更符合明代服饰的形制,同时兼顾舞台美感;在教学中,她强调“先懂戏,再唱戏”,要求学生深入研究《女起解》的历史背景与人物关系,避免“为唱而唱”的机械模仿,多年来,她收徒传艺,举办程派艺术讲座,甚至通过短视频平台普及京剧知识,让更多年轻人了解并爱上《女起解》,正如她所说:“《女起解》不是老古董,它是我们民族情感的载体,只要演得真、唱得情,观众就一定能感受到它的力量。”
赵秀君的艺术成就,早已得到业界认可,她曾荣获中国戏剧梅花奖、文华表演奖、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等,成为当代程派艺术的领军人物,在她看来,最大的荣誉并非奖项,而是观众的认可——当年轻观众在剧场里为苏三的冤屈落泪,当戏迷在后台对她说“赵老师,您唱的苏三,让我真正懂了京剧”,这些瞬间比任何奖项都更让她感动。
为了让读者更直观地了解赵秀君在《女起解》中的表演特色,以下从几个核心维度进行梳理:
艺术元素 | 具体表现 | 代表片段 |
---|---|---|
唱腔 | 程派“脑后音”“擲音”运用自如,声音醇厚中见细腻,悲怆中含坚韧,以声塑情 | “苏三离了洪洞县”“苏三此去有话难讲” |
念白 | 京白与韵白结合,语速、语气随情绪起伏,兼具“晋韵”特色与京剧韵律 | “崇老伯他说是冤枉难辩”“过往的君子听我言” |
身段 | 以“鱼枷”为限,通过水袖、台步、眼神表现束缚感与内心挣扎,动作细腻传神 | “行路”中的蹉步、水袖运用;“洪洞县内无好人”的眼神变化 |
情感表达 | 层次分明,从哀求、迷茫到愤慨、坚韧,人物心理转变自然流畅 | 从对崇公道的依赖到对不公命运的质问 |
相关问答FAQs
Q1:赵秀君演绎的《女起解》与其他程派演员(如李世济、迟小秋)相比,有哪些独特之处?
A:赵秀君的演绎在继承程派“幽咽婉转”核心风格的基础上,更注重人物内心世界的“立体化”呈现,相较于李世济先生的“新程派”强调“时代感”,赵秀君更注重“传统与现代的平衡”——她保留程派唱腔的“险音”与“擞音”,但通过节奏的松紧变化,让唱腔更符合当代观众的听觉习惯;相较于迟小秋先生的“程派正宗”以“稳、准、狠”见长,赵秀君则更突出“柔中带刚”的情感张力,尤其在苏三的“悲”与“怨”中,加入了一丝“韧”的特质,让人物在苦难中展现出对生命的坚持,她在念白中融入的“晋韵”细节,以及对“鱼枷”身段的创新处理,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表演标识。
Q2:《女起解》作为传统京剧,在当代为何仍能引发观众共鸣?赵秀君的演绎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?
A:《女起解》的核心魅力在于“人性共鸣”——苏三的“冤屈”“无助”“对真相的渴望”,是跨越时代的人类共同情感,封建社会的“冤案”在当代虽已不存在,但个体面对不公时的挣扎、对正义的向往,依然能触动观众内心,赵秀君的作用在于,她通过“去符号化”的表演,让苏三从“传统戏曲中的弱女子”变成“当代观众能共情的普通人”,她不刻意放大苏三的“悲”,而是展现她在苦难中的“真实”:会害怕、会委屈、会愤怒,但从未放弃希望,这种“接地气”的人物塑造,让年轻观众也能感受到“苏三”的温度,从而理解京剧不仅是“老艺术”,更是“讲人的艺术”,正是这种“以情动人”的演绎,让《女起解》在当代舞台上依然“不老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