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剧作为国粹,其表演艺术中蕴含着丰富的程式化动作,这些动作既是角色身份的标识,也是剧情推进的载体,在传统武戏或涉及骑马情节的剧目中,“刷马、打马、下马”是一组极具代表性的马童(或武将)动作组合,通过虚拟化的表演,将“无马似有马”的写意美学展现得淋漓尽致,这三个动作并非孤立存在,而是串联起“备马—策马—停马”的完整叙事链条,既体现演员的腰腿功、身段技巧,也承载着角色在特定情境下的心理与状态变化。
刷马:以虚写实,勾勒“马”的存在与情态
“刷马”是京剧表演中表现“备马”过程的动作,多由马童或武将完成,核心在于通过细腻的虚拟动作,让观众感知到“马”的存在及其状态,这一动作并非简单模仿现实刷马,而是将现实行为提炼为程式化的身段,兼具写实性与象征性。
从动作细节看,“刷马”通常以“马鞭”为辅助道具,演员需配合“云手”“涮腰”“提腕”等身段,模拟梳理马鬃、擦拭马身、检查马蹄等动作,左手虚握马鞭作“马辔”状,右手五指张开作“梳”状,从马鬃至马尾轻柔拂过,眼神需随之流转,仿佛在观察马的毛色是否光洁;若表现马匹刚结束劳作,则会有“拍打马身”的动作——右手虚拳轻拍肩、背、臀等部位,配合“哈气”的口型,暗示马匹出汗后的温热,这些动作的节奏需舒缓,眼神需专注,既体现马童对马匹的细心照料,也侧面烘托出马匹的驯良与健硕。
在剧目中,“刷马”常作为情节的铺垫,如《穆柯寨》中,穆桂英的丫鬟在寨前刷马,通过轻快的动作和愉悦的神情,暗示穆家山寨的安宁氛围;而《长坂坡》中,赵云在长坂坡突围前,由马童快速刷马,动作急促有力,眼神坚毅,则凸显战事的紧张与赵云的紧迫,演员的“腰腿功”在此处尤为重要——下蹲时需稳如磐石,起身时需轻如飞燕,方能通过身段的“松紧对比”,让观众感受到马匹的“重量”与“活力”。
打马:以动显静,演绎“策马”的张力与情境
“打马”是“马趟子”中的核心动作,表现骑马奔驰、策马前行等动态场景,京剧中的“打马”并非用鞭真打,而是通过马鞭的挥舞、脚步的“圆场”、身段的起伏,结合“锣鼓经”的节奏,将马的奔跑、跳跃、停顿等状态外化为视觉冲击,这一动作的精髓在于“动中求静”,即在激烈的动态中保持身段的协调与美感,同时传递角色的情绪与剧情的氛围。
“打马”可分为“慢趟马”与“快趟马”两种,慢趟马多表现长途行军或从容行进,脚步以“慢步”“蹉步”为主,马鞭轻扬,身段平稳,眼神平视前方,配合“八大仓”的舒缓锣鼓,展现马匹的匀速前进;快趟马则表现急行、追击或突围,脚步需加快至“圆场步”(即小步快跑,上身保持稳定),马鞭频繁挥舞(动作有“缠花”“绕花”等),配合“急急风”的密集锣鼓,身段随步伐起伏,时而前倾(表现加速),时而侧闪(表现躲避),眼神需锐利如电,传递紧张感。
技巧上,“打马”对演员的“腰腿功”和“跟头功”要求极高,挑滑车》中高宠的“挑车”前,需先有一段“打马”戏份:演员连续十余个“圆场”,绕场三周,马鞭在头顶“绕花”,同时配合“鹞子翻身”等跟头,既展现高宠的骁勇,也为后续“挑车”积蓄气势。“打马”中的“勒马”动作(突然收住脚步,马鞭向后轻拽,身体后仰)是表现“急停”的关键,需配合“仓”的一锣,做到“静如处子,动如脱兔”,方能体现骑手的高超控马能力。
下马:以简驭繁,收束“骑马”的余韵与转折
“下马”是“马趟子”的收尾动作,表现从马上下来的过程,这一动作看似简单,实则需兼顾“稳”“准”“美”,既要体现从动态到静态的转换,又要传递角色的心理变化或剧情的转折点,京剧中的“下马”同样以虚拟为主,通过“落步”“转身”“收鞭”等动作,让观众自然感知“下马”的完成。
根据剧情需要,“下马”可分为“从容下马”与“仓促下马”两类,从容下马多表现胜利、凯旋或庄重场合,如《定军山》中黄忠斩杀夏侯渊后,勒马、回望、轻提马鞭,右脚先落地,左脚顺势跟上,整理衣冠,眼神中带着胜利的沉稳,动作舒缓大气;仓促下马则多表现战败、遇险或突发事件,如《霸王别姬》中项羽乌江自刎前,需快速“勒马”,身体前倾,右脚猛地落地,左手松开马鞭,右手按剑,眼神中充满悲愤与绝望,动作刚劲中带着颤抖,凸显英雄末路的苍凉。
技巧上,“下马”需注意“重心转换”,从“圆场”到“下马”,需先放慢脚步,身体微沉,再以“弓箭步”站稳,避免因惯性而晃动;若表现“受伤下马”,则需配合“抢背”“吊毛”等跌扑技巧,如《林冲夜奔》中林冲被诱入白虎堂后,需从马上“摔下”,此时演员需以“抢背”动作落地,同时表现出疼痛与愤怒,既展现“下马”的突发性,也深化人物的悲剧色彩。
动作组合的叙事与文化内涵
“刷马—打马—下马”并非机械的流程,而是根据剧情需要灵活组合的叙事语言,长坂坡》中,赵云的戏份便包含完整的动作链:战前由马童“刷马”(表现战前准备),单骑“打马”七次(突出七进七出的英勇),下马”抱阿斗(收束于救人的结果),这一组合既展现了赵云的武艺高强,也推动剧情从“战斗”转向“护主”。
从文化内涵看,这三个动作体现了京剧“虚实相生”的美学追求——没有真马,却通过演员的表演让观众“看见”马的存在;没有战场,却通过“打马”的动作让观众“感受”战斗的激烈,马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忠诚、力量与速度,“刷马”体现人与马的亲密,“打马”展现人对马的驾驭,“下马”则暗示人与马的分离,三者的组合也暗含着中国传统“天人合一”的哲学观念。
京剧“刷马、打马、下马”动作分类与技巧要点
动作名称 | 核心技巧 | 表演要点 | 典型剧目示例 |
---|---|---|---|
刷马 | 云手、涮腰、提腕、眼神配合 | 动作舒缓,体现“备马”的细心;眼神专注,暗示马的健壮 | 《穆柯寨》《长坂坡》 |
打马 | 圆场步、马鞭缠花/绕花、勒马 | 动态与静态结合;快趟马需配合急锣鼓,慢趟马需沉稳大气 | 《挑滑车》《定军山》 |
下马 | 重心转换、弓箭步、跌扑技巧 | 根据剧情调整节奏;从容下马需大气,仓促下马需有爆发力 | 《林冲夜奔》《霸王别姬》 |
相关问答FAQs
Q1:京剧中的“刷马”动作和现实中的刷马有什么区别?
A1:现实中的刷马是实际操作,需借助真实工具(如刷子、毛巾)与马匹互动,目的是清洁马身;京剧中的“刷马”则是程式化的虚拟表演,通过演员的身段、手势和眼神,将现实行为提炼为艺术符号,其重点不在于“清洁”本身,而在于通过“刷马”这一动作交代情境(如战前准备、战后休整)、塑造角色(如马童的勤勉、武将的威严),并让观众通过想象感知“马”的存在,现实刷马需关注马的每个部位,而京剧刷马可能只选取“梳马鬃”“拍马身”两个典型动作,配合夸张的身段,增强舞台表现力。
Q2:为什么京剧“打马”时演员要反复做“圆场”动作?
A2:“圆场”是京剧表现“行走”“奔跑”的基本步法,演员通过小步快跑、上身保持稳定、绕场行进,虚拟出空间的转换与距离的延伸。“打马”时反复做“圆场”,主要有三重作用:一是模拟马的奔跑轨迹,通过绕圈表现“长途跋涉”或“战场周旋”;二是配合“锣鼓经”的节奏,通过“圆场”的快慢变化,展现剧情的紧张或舒缓(如快圆场配合急急风,表现追击;慢圆场配合长锤,表现行军);三是通过“圆场”的连贯性,增强动作的视觉冲击力,让观众直观感受到骑马的速度与力量,挑滑车》中高宠的“圆场”,需连续绕场十余圈,既展现其骁勇善战,也为后续“挑车”的高潮戏蓄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