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剧《玉堂春》是传统青衣戏的典范之作,其“程”既指向故事发展的情节脉络,更凝聚了京剧表演中“唱、念、做、打”的程式化精髓,堪称京剧艺术“以程式写意”的典型代表,该剧取材于明代话本《警世通言》中的《玉堂春落难逢夫》,讲述了官妓苏三与吏部尚书之子王景龙(化名王金龙)相识相恋,后苏三被卖至妓院,遭鸨儿和沈燕林陷害,被诬毒杀夫婿,历经三堂会审最终昭雪的故事,全剧以“情”起,以“冤”承,以“审”转,以“圆”合,情节跌宕起伏,而支撑起这出大戏的,正是严谨而富有表现力的表演程式。
情节脉络中的“程式化叙事”
《玉堂春》的剧情推进严格遵循京剧“起承转合”的结构程式,关键情节均通过程式化表演展现,开篇“嫖院”一折,苏三初见王金龙,以“慢板”唱腔抒发情愫,配合“水袖功”中的“甩袖”“翻袖”,表现少女的娇羞与期待;后遭陷害,“起解”一折成为全剧核心,苏三身戴枷锁,在解差崇公道的押解下行路,此时的“行路程式”极具代表性:演员需以“蹉步”表现枷锁沉重,脚步碎而急,身段前倾似被重压,同时通过“圆场”动作在舞台上模拟长途跋涉,配合西皮导板“苏三离了洪洞县”的苍凉唱腔,将人物的悲愤与无助浓缩于一步一挪、一唱一叹中,至“三堂会审”,苏三跪于公堂,以“跪蹉步”移动位置,眼神中交替恐惧、委屈与期盼,与王金龙、潘必正、刘秉义的唱腔对答形成“声情并茂的程式化交锋”,最终冤情大白,以“大团圆”收尾,符合传统戏曲“善恶有报”的叙事程式。
表演程式的细节雕琢
京剧的“程式”并非机械重复,而是对生活的艺术提炼,在《玉堂春》中体现得尤为细腻,以苏三的“做功”为例,其核心程式可概括为下表:
程式动作 | 对应情节 | 表演要点 |
---|---|---|
蹉步 | 起解途中行路 | 脚步碎小,脚跟不着地,配合锁链声效,身躯微晃,表现枷锁束缚与路途艰辛。 |
跪蹉步 | 公堂受审 双膝交替移动,上身挺直但眼神低垂,唱腔中带颤音,表现屈辱与强忍。 | |
水袖功 | 嫖院、会审等场景 | 以“单抖袖”表委屈,“双翻袖”表激动,“抛袖”表决绝,水袖的舞动延伸了情感表达。 |
眼神程式 | 全剧贯穿 | 初见王金龙时“含羞垂睑”,蒙冤时“惊恐四顾”,会审时“忽悲忽喜”,眼神随情绪流转。 |
唱腔程式同样关键,苏三的唱段以西皮为主,如“起解”中的“苏三离了洪洞县”为西皮导板,起调高亢而凄凉,后转西皮原板叙事,节奏由缓至急,通过“放腔”“偷气”等技巧,将苏三的冤屈与对王金龙的思念层层铺陈;“会审”中“崇老伯他说是冤枉能辩”一段,则用西皮流水板,字字清晰,语速渐快,表现苏三急于辩白的心情,这些唱腔板式的变化,本身就是程式化的情感语言。
程式背后的文化意涵
《玉堂春》的“程式”不仅是表演技巧,更是中国传统美学“虚实相生”“以形写神”的体现。“起解”中演员仅通过“圆场”和“蹉步”,便能在方寸舞台上“走”出千里路途,这种“三五步行遍天下,七八人百万雄兵”的程式化处理,打破了时空限制,将观众的注意力引向人物内心而非外在场景,而苏三的“罪衣罪裙”(红色罪衣、白裙)与王金龙的红蟒官服形成色彩程式的对比,前者象征蒙冤与屈辱,后者代表正义与权威,无需台词,仅凭服装的程化符号,观众便能辨明人物关系与戏剧冲突。
相关问答FAQs
Q1:《玉堂春》中苏三的“跪蹉步”为何是核心程式?如何通过这一动作表现人物情感?
A:“跪蹉步”是京剧表现跪行状态的典型程式,在《玉堂春》中,苏三身戴枷锁跪于公堂,需通过双膝交替移动位置,同时上身保持端正,不能完全倚靠地面,这一动作既体现了古代犯人在公堂上的屈辱地位,也为演员提供了情感表达的空间:当苏三陈述冤情时,跪蹉步速度放缓,眼神中透出哀伤;当被诬陷质问时,步子加快,身躯微颤,配合颤抖的唱腔,将“有口难辩”的绝望具象化,通过“跪”的姿态与“蹉”的动态结合,程式化动作成为人物情感的“放大器”。
Q2:《玉堂春》的唱腔为何以“西皮”为主?这种选择对剧情表达有何作用?
A:西皮是京剧的主要声腔之一,其旋律明快、节奏多变,兼具叙事与抒情功能,适合表现悲喜交织的复杂情绪。《玉堂春》中,苏三的命运从“初遇情郎”的喜悦,到“蒙冤入狱”的悲愤,再到“会审昭雪”的激动,情绪起伏大,西皮导板的苍凉、原板的婉转、流水的急促,恰好能匹配这些情感变化,起解”用西皮导板抒发离乡的悲怆,“会审”用西皮流水表现辩白时的急切,西皮的程化板式使剧情推进更具层次感,让观众通过唱腔的“程式”直观感受人物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