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剧《望江亭》是马派艺术的经典代表剧目,由翁偶虹编剧,马连良、张君秋等前辈艺术家首演,取材于元代关汉卿杂剧《望江亭中秋切鲙》,全剧以宋代为背景,讲述了才女谭记儿为救被权贵杨衙内陷害的丈夫白士中,凭借智慧与勇气,假扮渔妇在望江亭上智取势剑金牌的故事,既展现了古代女子的聪慧胆识,又融入了京剧“唱念做打”的精髓,成为久演不衰的舞台佳作,而在这部经典的艺术呈现中,京胡演奏家何顺信的音乐设计与伴奏,无疑为人物塑造与剧情推进注入了灵魂,堪称“无指挥的指挥”。
《望江亭》的剧情紧凑而富有戏剧张力,核心冲突集中在谭记儿与杨衙内的斗智上,全剧共分“受命”“清点”“妆扮”“亭遇”“智取”等场次,受命”一场中,谭记儿听闻丈夫被诬告,先是忧心忡忡,后在义姑的鼓励下坚定决心,情绪从沉郁到激昂的转变,为后续的“智取”埋下伏笔;“亭遇”一场是全剧高潮,谭记儿化名“谭记儿”,以献鲜鱼为名接近杨衙内,席间以美色和机智周旋,借杨衙内醉酒之机,骗得势剑金牌与文书,将“贪色误事”的权贵玩弄于股掌之间,马派表演的“潇洒飘逸”与张派旦角的“清新婉约”在此完美融合,而何顺信的伴奏,则如“线穿珍珠”般将唱、念、做、打串联成有机整体。
何顺信(1906-1979)是著名京胡演奏家,尤其以与张君秋先生的长期合作闻名,但他对马派艺术的理解同样深刻。《望江亭》的音乐设计,既遵循京剧“西皮”“二黄”等声腔的程式规范,又根据人物性格与剧情需求大胆创新,形成了“以情带腔,以腔塑人”的独特风格,在谭记儿的核心唱段“独守空帏”中,何顺信以二黄慢板为基调,用低回婉转的旋律表现主人公的孤独与忧虑,京胡的“揉弦”技法细腻如丝,仿佛将“孤灯不明思欲绝”的愁绪具象化;而当谭记儿决心智取杨衙内时,唱腔转为西皮流水,何顺信的伴奏则变得明快有力,弓法如“金戈铁马”,节奏似“珠落玉盘”,与谭记儿“怕什么天理昭昭”的激昂念白相互呼应,将人物从“闺阁弱女”到“巾帼英雄”的转变刻画得淋漓尽致。
何顺信的伴奏艺术,最突出的是“伴腔不压腔,随情变节奏”,他深谙“唱腔是肉,伴奏是骨”的道理,既通过京胡的“托、保、垫、带”为唱腔提供支撑,又以即兴的“小垫头”“花过门”丰富音乐层次,例如在“亭遇”一场中,谭记儿与杨衙内周旋时,唱腔中穿插大量“对答式”的念白,何顺信用京胡的“顿弓”“颤弓”模拟对话的节奏感,时而如耳语般轻柔,时而如警钟般凌厉,使音乐与表演融为一体,观众仿佛能从琴声中“看见”谭记儿眼波流转的机敏与杨衙内色眯眯的贪婪,他还巧妙借鉴了地方音乐的元素,如在“献鱼”唱段中加入渔歌的旋律素材,用“高拨子”的激昂表现谭记儿的果敢,让京剧音乐更具生活气息与地域特色。
为了更直观地展现何顺信在《望江亭》中的音乐设计,以下是其部分核心唱段的伴奏特点分析:
唱段名称 | 声腔板式 | 何顺信设计特点 | 情感表达 |
---|---|---|---|
独守空帏 | 二黄慢板 | 揉弦细腻,弓法绵长,低音区铺垫 | 孤独、忧虑、对丈夫的思念 |
决心智取 | 西皮原板 | 节奏明快,过门简洁,力度递进 | 坚定、激昂、反抗的决心 |
亭遇(献鱼) | 西皮流水 | 加入渔歌元素,顿弓突出重音 | 机智、从容,对杨衙内的周旋 |
怕什么天理昭昭 | 西皮导板+流水 | 导板高亢,流水如流水般流畅 | 藐视权贵,胜利后的豪迈 |
何顺信对《望江亭》的贡献,不仅在于音乐设计本身,更在于他通过伴奏强化了京剧的“写意性”,京剧艺术讲究“三五步走遍天下,七八人百万雄兵”,而京胡作为“主奏乐器”,正是这种写意性的重要载体,在“智取”一场中,没有复杂的布景,仅凭谭记儿的身段表演与何顺信的琴声,就将“月黑风高夜,望江亭上斗智”的紧张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——琴声急时,如杨衙内的步步紧逼;琴声缓时,如谭记儿的从容布局;琴声停时,则恰似杨衙内醉倒的瞬间,真正达到了“此时无声胜有声”的艺术境界。
相关问答FAQs
Q1:何顺信为《望江亭》设计的唱腔中,哪些元素体现了对传统京剧的突破?
A1:何顺信在传统“西皮”“二黄”声腔的基础上,融入了地方音乐元素(如渔歌、高拨子)和民间说唱的节奏特点,打破了京剧唱腔“程式化”的束缚,例如在“献鱼”唱段中,他借鉴了江南民歌的婉转旋律,使谭记儿的形象更贴近生活;在“怕什么天理昭昭”中,将西皮流水的节奏“加密”,通过“快而不乱”的伴奏表现人物内心的激昂,这种“以情变腔”的创新,既保留了京剧的韵味,又增强了戏剧的感染力,为现代京剧音乐创作提供了重要参考。
Q2:为何说何顺信的伴奏是《望江亭》中“无形的角色”?
A2:何顺信的伴奏并非简单的“伴唱”,而是通过琴声塑造人物、推动剧情的“隐形角色”,在谭记儿情绪低落时,他用低沉的二黄慢板“托”出唱腔的哀婉,仿佛替人物“发声”;在智取杨衙内的关键情节中,他用京胡的“颤弓”和“滑音”模拟心跳加速的紧张感,让观众从音乐中感受到“山雨欲来”的压迫;甚至在杨衙内醉倒的瞬间,他用一个“休止符”般的停顿,营造出“万事俱备”的戏剧高潮,这种“琴与人合,情与景融”的伴奏艺术,使京胡超越了乐器本身,成为舞台上与演员“对话”的角色,因此被称为“无形的角色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