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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曲中男性跪姿有何独特的身份象征与情感表达密码?

戏曲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,其表演艺术讲究“无声不歌,无动不舞”,每一个身段、每一个动作都承载着丰富的情感与叙事功能,在众多表演程式中,“跪”是男性角色尤为重要的身段之一,它不仅是情节发展的关键节点,更是人物内心世界的直观外化,不同行当、不同情境下的“跪”,通过程式化的动作设计,配合眼神、手势与身段,将忠义、悲愤、羞愧、决绝等复杂情感具象化,成为戏曲舞台上极具感染力的“语言”。

戏曲中男性的跪

行当差异:男性之“跪”的性格烙印

戏曲行当的划分,本质是对人物性格与身份的类型化提炼,男性角色的“跪”也因此呈现出鲜明的行当特征,生、净、丑各行当的“跪”,在动作形态与情感表达上各有千秋。

老生之跪,重“风骨”与“沉郁”,老生多扮演中老年男性,多为正直刚毅的忠臣义士或饱经沧桑的文人雅士,其“跪”讲究“稳”“正”,身板挺直,步伐沉稳,如苍松劲柏般透着风骨,击鼓骂曹》中祢衡的“跪骂”,并非卑微屈膝,而是双膝跪地后,脊背依然挺直,配合急促的鼓点与凌厉的眼神,将“士可杀不可辱”的愤懑推向高潮;又如《岳飞传》里岳飞在风波亭的“跪”,身披重甲却双膝如铁,眼神望向远方,既有对朝廷的忠贞,也有对命运的悲叹,每一个顿挫的跪姿都写满了“精忠报国”的遗憾与决绝。

小生之跪,尚“儒雅”与“含情”,小生多扮演青年男性,或风流倜傥的书生,或英姿勃发的将帅,其“跪”更注重身段的飘逸与情感的细腻,如《牡丹亭·惊梦》中柳梦梅得知杜丽娘身份后,单膝跪地拱手作揖,眼神含羞带怯,动作轻柔如流水,将书生的痴情与礼数融为一体;再如《梁祝》中梁山伯在祝英台婚讯后的“跪别”,不是悲嚎,而是缓缓跪地,以袖掩面,身体微微颤抖,眼神中满是绝望与不舍,那份“化蝶”前的凄美,全在含蓄的跪姿中流露。

武生之跪,显“英武”与“悲壮”,武生分长靠、短打两类,多扮演勇猛武将,其“跪”往往与武打动作结合,刚劲中带着凌厉,如《挑滑车》中高宠挑滑车力竭后,单膝跪地,仍握枪怒视敌军,虽体力不支,眼神却如烈火般燃烧,将“马踏连营”的英勇与“力尽而亡”的悲壮刻画得淋漓尽致;短打武生如《三岔口》中的任堂惠,在黑暗中与刘利华打斗时,常以“跪蹉”闪避,动作迅捷如猫,跪姿中藏着机警与灵活,尽显江湖好汉的敏捷身手。

花脸之跪,彰“粗犷”与“刚烈”,花脸(净行)多扮演性格豪放或粗鲁的男性,其“跪”幅度大、节奏强,充满夸张的戏剧张力,如《锁五龙》中单雄信被擒后,面对故人李世民,双膝猛地跪地,头颅高昂,声如洪钟:“休要提起来结拜的朋友,提起来珠泪往下流!”跪地时顿足甩袖,将“宁死不降”的刚烈与“英雄末路”的悲愤表现得酣畅淋漓;再如《敬德装疯》中尉迟恭被诬陷后,跪地时大笑三声,继而以袖拭泪,跪姿中混合着疯癫、委屈与愤懑,花脸特有的“炸音”与大幅动作,让“跪”成为情绪爆发的火山口。

情境分类:男性之“跪”的叙事功能

戏曲中的“跪”,从来不是孤立的动作,而是与剧情、人物命运紧密相连的叙事符号,在不同情境下,男性的“跪”承载着不同的情感内核,推动着情节的起承转合。

戏曲中男性的跪

忠义之跪:为家国、为知己,肝胆相照,这是戏曲中最具分量的“跪”,多体现于忠臣义士面对家国大义时的抉择,如《赵氏孤儿》中程婴献子后,跪地托孤给公孙杵臼,双手颤抖,声音哽咽:“程婴不肖,舍却亲儿,保全忠良……”这一跪,是“舍生取义”的决绝,也是对知己的托付,跪姿中既有为人父的撕心裂肺,又有为臣子的坚毅担当;再如《定军山》中老黄忠为请战,跪在诸葛亮帐前,虽年过花甲却声如洪钟:“末将不才,愿去取黄忠首级!”跪地时挺直腰板,眼神灼灼,将老将的报国热情与不服老的豪情展现无遗。

情感之跪:为爱情、为亲情,柔肠百转,相较于忠义之跪的刚烈,情感之跪更显细腻与缠绵,多见于爱情悲剧或亲情伦理戏中。《西厢记》中张生被迫进京赶考,与崔莺莺长亭分别时,单膝跪地执手相看,泪眼婆娑:“小生此去,若金榜题名,必来迎娶;若名落孙山,誓不另娶!”这一跪,是“山盟海誓”的承诺,也是“离别在即”的不舍,动作轻柔却重如千钧;再如《四郎探母》中杨四郎得知母亲佘太君在宋营,慌忙跪地叩拜,声音颤抖:“娘啊!儿杨延昭在此,不孝儿来迟了!”跪地时双手作揖,身体前倾,将“母子分离”的悲痛与“身陷番邦”的愧疚融为一体,催人泪下。

悔过之跪:为过错、为罪责,洗心革面,戏曲中亦有“负荆请罪”的“跪”,多体现于人物犯错后的醒悟与赎罪。《将相和》中廉颇得知蔺相如以国事为重后,背负荆条跪在相府门前,声音洪亮:“廉颇无知,得罪上将军,请贵杖责!”跪地时俯首贴地,荆条压在背上,既有武将的直率,也有认错的诚恳,这一跪成就了“将相和”的佳话;再如《十五贯》中娄阿鼠因偷盗杀人后,在公堂上被况钟审问,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,眼神躲闪,语无伦次:“大人饶命,小人再也不敢了!”跪姿中满是惊恐与狡黠,将小人的丑态刻画入微。

武戏之跪:为战败、为突围,慷慨悲歌,武戏中的“跪”常与打斗、突围结合,既有“力尽而亡”的悲壮,也有“临危不乱”的英勇。《长坂坡》中赵云在曹军重围中救阿斗,七进七出后体力不支,单膝跪地喘息,却仍将阿斗紧紧护在怀中,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,这一跪是“虎将救主”的疲惫,也是“临危不惧”的担当;再如《伐子都》中子都因嫉妒暗箭射杀颍考叔后,精神崩溃,在庆功宴上突然跪地,手指远方,状见鬼魅,动作癫狂,将“嫉妒成疾”的人性扭曲通过跪姿的失控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
动作程式:男性之“跪”的审美规范

戏曲的“跪”并非生活中的简单下跪,而是经过提炼、美化的程式化动作,讲究“有谱有式”,每一种“跪”都有特定的动作规范与审美要求,形成“形神兼备”的表演体系。

从动作形态看,男性之“跪”可分为“双膝跪”“单膝跪”“跪蹉”“跪搓”等。“双膝跪”即两膝同时着地,上身挺直或微前倾,多用于面圣、祭拜、请罪等正式场合,如《宇宙锋》中赵艳容装疯跪倒在地,双膝着地后以袖掩面,身体蜷缩,配合“摇头”“甩袖”等动作,将“装疯避祸”的惊恐表现得惟妙惟肖;“单膝跪”即一膝着地,另一腿屈起,多用于求婚、托付、激将等情境,如《白蛇传》中许仙在白素贞被压塔下后,单膝跪地仰天长啸:“娘子啊!我许仙来也!”跪姿中带着绝望与不甘,身体随哭泣起伏,极具感染力;“跪蹉”是跪着向前或向侧移动脚步,如《徐策跑城》中徐策年迈,跪着跑上城楼,步履蹉跚却急切,配合“髯口功”(髯口随脚步颤抖),将“得知薛家平反”的激动与“年老体衰”的艰难融为一体,成为经典身段;“跪搓”则是跪着双脚交替搓地,如《三岔口》中的摸黑打斗,演员通过“跪搓”模拟黑暗中摸索的动作,步伐轻巧灵活,眼神机警,将武戏的紧张感推向高潮。

戏曲中男性的跪

从配合元素看,男性之“跪”需与眼神、手势、身段协同作用,方能“以形传神”,眼神是“跪”的灵魂:老生跪地时多“瞪目”“凝视”,表现刚毅(如岳飞跪风波亭时目视远方);小生跪地时多“含泪”“羞怯”,表现缠绵(如柳梦梅跪地求婚时眼波流转);花脸跪地时多“圆睁”“怒视”,表现粗犷(如单雄信跪骂时怒目圆睁),手势则是“跪”的辅助:或“拱手”表礼数(如程婴托孤时拱手作揖),或“掩面”表悲戚(如梁山伯跪别时以袖掩面),或“指点”表愤懑(如祢衡跪骂时手指曹操),身段则是“跪”的骨架:跪地时“挺胸”显风骨(如廉颇负荆请罪时挺直腰板),“塌腰”显疲惫(如高宠挑滑车后跪地塌腰),“颤身”显惊恐(如娄阿鼠公堂跪地时浑身颤抖),这些元素的协同,让“跪”成为立体的表演语言,而非单一的动作符号。

文化内涵:男性之“跪”的精神密码

戏曲中男性的“跪”,表面是动作表演,深层却折射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伦理观念与审美追求,从儒家伦理看,“跪”是“礼”的体现:君臣之礼(如岳飞跪风波亭)、父子之礼(如杨四郎跪见母亲)、朋友之礼(如廉颇负荆请罪),通过“跪”的动作具象化,传递“忠、孝、节、义”的价值观念,从戏剧美学看,“跪”是“写意”的典范:戏曲不追求生活真实,而强调“以形写神”,如岳飞跪地时的“挺直脊梁”,并非历史场景的还原,而是对其“忠义”精神的美学提炼;再如徐策跪着跑城,违背生活常理(老年人不可能跪着奔跑),却通过夸张的动作将“激动”情绪外化,符合戏曲“妙在似与不似之间”的审美原则,从人物塑造看,“跪”是“立体”的钥匙:戏曲从不回避人物的软弱与挣扎,如赵云跪地救子时的疲惫,杨四郎跪别母亲时的愧疚,这些“跪”让英雄人物有了“人情味”,不再是扁平化的符号,而是有血有肉的“人”。

不同行当男性之“跪”的特点对比

行当 动作特点 情感表达 代表剧目
老生 身板挺直,步伐沉稳 忠义、悲愤、庄重 《击鼓骂曹》《岳飞传》
小生 身段飘逸,手势轻柔 羞愧、哀婉、深情 《牡丹亭》《梁祝》
武生 动作刚劲,步伐利落 英勇、悲壮、决绝 《挑滑车》《长坂坡》
花脸 步伐顿挫,身形夸张 愤怒、粗犷、刚烈 《锁五龙》《敬德装疯》

相关问答FAQs

问:戏曲中男性的跪与生活中的下跪有何区别?
答:生活中的下跪多为实用礼仪(如跪拜、求饶),动作随意,目的性强;而戏曲中的“跪”是程式化、舞蹈化的表演动作,有固定的“起范儿”(如“双膝跪”“单膝跪”的规范动作),需配合眼神、手势、身段等元素,兼具叙事与审美功能,例如生活下跪可能卑微低头,但老生跪地时往往挺直脊梁(如岳飞),以“跪”的形态反衬其风骨;生活下跪可能快速起身,但戏曲中的“跪蹉”“跪搓”等动作需缓慢移动,通过节奏变化强化情感张力,简言之,生活下跪是“实用”,戏曲跪是“美用”,是“以形传神”的艺术创造。

问:为什么戏曲中英雄人物(如岳飞、赵云)有时也会下跪,是否会影响英雄形象?
答:英雄人物的“跪”非但不会削弱形象,反而使其更立体、动人,戏曲讲究“情之所至,行之所至”,英雄并非“完美无缺”,而是有血有肉的“人”,岳飞跪风波亭,是“宁死不屈”的忠义外化——挺直的脊梁、悲愤的眼神,让“精忠报国”的精神更具感染力;赵云跪地救子,是“虎将柔情”的体现——疲惫的身姿、警惕的眼神,让“常胜将军”的形象多了“人父”的温度,这些“跪”是人物内心情感的爆发点,通过“示弱”反衬其“更强”,符合“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”的美学原则,让英雄形象既崇高又真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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