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听妹妹唱戏，是在老家的院子里，夏夜的晚风带着槐花的甜香，她站在葡萄架下，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戏服，袖口绣着几道暗纹，头发松松地绾着，几缕碎发贴在额角，她刚开口，我正剥着瓜的手就停住了——那声音不像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，倒像是从老戏台的雕花木窗里飘出来的，清亮、婉转，带着点戏曲特有的韵腔,把院子里的蝉鸣都压了下去。
后来才知道，妹妹唱的是《穆桂英挂帅》里的“捧印”，她唱“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”，高亢处像穿云的箭，直直扎进心里；转“唤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”时，又陡然转柔，尾音带着点颤，像春风拂过湖面，漾开一圈圈涟漪，我那时不懂什么“西皮流水”“二黄导板”，只觉得那声音里有故事，有情绪，听得人心里跟着起起伏伏，从那天起，我就成了她的“头号听众”，听她唱过《贵妃醉酒》的“海岛冰轮初转腾”，柔媚里带着醉意，像真的看见杨玉环在月下独酌；也听她唱《花木兰》的“刘大哥讲话理太偏”，铿锵有力,又藏着女儿家的倔强。
妹妹的声音，最特别的是“干净”，不是那种毫无瑕疵的“完美”，而是带着戏曲的“腔韵”——字头咬得清清楚楚，字腹饱满圆润，字尾收得利落，每个字都像在舌尖上滚过，又带着锣鼓点的节奏，比如她唱《梁祝》里的“十八相送”，“过了一山又一山”，前一个“山”字拖得长，带着点俏皮，后一个“山”字短促，像小鹿轻轻跃过，把祝英台的心情唱得活灵活现，她还说，唱戏要“以字行腔，以情带声”，比如唱悲剧时，声音要“沉”，像浸在水里的棉絮，带着哭腔又不失体面；唱喜剧时，又要“扬”，像竹子拔节，带着欢快的跳跃，这些道理，她不是从书上看的，是跟着村里的老艺人学的——那位七十多岁的王奶奶，年轻时是镇上戏班的台柱子，手把手教她“起霸”“水袖”，连眼神怎么转、手指怎么抬,都一点点抠。
为了唱好戏，妹妹吃了不少苦，小时候练嗓子，天不亮就跑到村口的小河边，对着水面喊“咿——呀——”，喊到嗓子冒烟，喝口凉水继续；练身段，顶着瓦罐在院子里走圆场，瓦罐不能掉，肩膀不能晃，一练就是一上午，膝盖磨出了厚厚的茧子，有一年冬天排《打金枝》，她演金枝公主，有一场戏要跪在冰冷的地上哭，膝盖冻得发紫，回来时棉裤都粘在了腿上，妈妈心疼得直掉眼泪，她却笑着说“不疼，金枝公主比我还委屈呢”，后来她考上了戏曲学院，离家那天，行李箱里除了课本，全是戏服、戏鞋，还有王奶奶送她的那把用了几十年的折扇，扇面上画着牡丹,边角都磨毛了。
现在妹妹成了小有名气的青年演员，每次看她登台，我都觉得特别骄傲，她站在台上，灯光打在她身上，戏服上的绣花在灯光下闪着光，一抬手、一投足，都是戏，记得她演《白蛇传》里的白素贞，断桥那场戏，唱“断桥桥未断，我的心肠断”，声音哽咽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，台下观众都跟着抹眼泪，散场后，有老观众拉着她的手说：“孩子，你唱的不是戏，是情啊。”其实我知道，那“情”里，藏着她十几年的坚持，藏着对戏曲的热爱,更藏着把老祖宗的东西传下去的心。
有一次我问她：“你唱戏这么拼，图啥？”她正在给戏鞋缀珠子，头也不抬地说：“图听见有人说‘这戏，听着真舒服’，图有人因为我唱的戏，喜欢上戏曲。”说着，她抬起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像盛着一汪水，“戏曲就像老酒，越品越有味，我想让更多人尝到这味儿。”
是啊，妹妹的戏，就是这样的“老酒”——初听时觉得惊艳，再听时品出韵味，听久了，就刻在了心里，那不是简单的“好听”，是声音里的故事，是故事里的情，是情里的热爱与传承，每次听她唱，我都觉得，老祖宗留下的东西，在她身上,活了。
相关问答FAQs
Q1：妹妹学戏曲过程中遇到过哪些困难？她是如何克服的？
A：妹妹学戏曲初期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基本功薄弱和嗓子条件不足，她天生嗓音偏细，而戏曲对音域和音色要求极高，尤其适合“大嗓”（女声中的高亢腔），为此，她每天坚持清晨吊嗓子，用“哼鸣”“气泡音”等科学方法拓展音域，同时跟着老艺人练习“喊嗓”（在空旷处喊出不同音阶），增强气息支撑，戏曲的身段训练（如“圆场”“翻身”）对她来说也极具挑战，她曾因练习“跪步”导致膝盖受伤，但通过冰敷、按摩恢复后，继续咬牙坚持，甚至在宿舍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动作细节，直到形成肌肉记忆，这些困难最终让她明白：“戏曲没有捷径，唯有‘死磕’基本功。”
Q2：妹妹的戏曲表演对她的生活产生了哪些影响？
A：戏曲不仅塑造了妹妹的专业能力，更深刻影响了她的性格和价值观，舞台上，她需要反复揣摩不同角色的心理，这让她学会了共情和理解，生活中变得细腻、敏感，能敏锐察觉他人的情绪，长期的训练也培养了她的毅力，面对学业压力和演出挑战时，她总能以“台上一分钟，台下十年功”的心态从容应对，更重要的是，她通过戏曲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，加入了戏曲社团，甚至组织过校园戏曲展演，让更多同龄人了解并喜欢上传统文化，她说：“戏曲让我找到了‘根’，也让我明白，热爱的事，值得用一生去守护。”
